別再問我姓什麼了，因為我就沒有「姓氏」嘛！

「妳好，請問怎麼稱呼？」 「我叫巴奈！」（註1） 「啊，巴小姐妳好！」 「……」（「巴」小姐？看我把你巴下去啦巴小姐！……） 以上這段對話，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呢？   再來另一段小故事：之前我們的前原民會副主委林江義先生（阿美族），也就是現在的原民會主委，在新竹與公務人員朋友分享原住民族的文化時就曾提到，像他的族語名字叫 Mayaw Dongi，Mayaw 是名，Dongi 則是他媽媽的名字（因為阿美族是母系社會）。而例如泰雅族是父系社會，則是冠爸爸的名字。因此每次朋友問他「姓什麼」，他都很苦惱！ 「因為，原住民族沒有姓啊！」  

原住民的名字千百種

達悟族最特別了，一個人一生的名字，會跟著是否有小孩，有孫子，來冠上「兒孫」的名字……

什麼，原住民朋友沒有「姓」？！ 其實也不盡然啦，我們先來看看這張表再說：  

阿美族

• 個人名＋母名／父名（＋氏族名）（如 Difang Tuwana、Mayaw Komod）

因此回到上面那段「巴奈」小姐的笑話：原來「巴奈」（Panay）是阿美族常見的女生名字，而不懂的漢人還以為她姓「巴」，自然就鬧出笑話！而林江義先生的族名 Mayaw Dongi 裡，Mayaw 是他真正的名字，Dongi 是他媽媽的名字，你問他「姓」什麼，他該如何回答呢？  

噶瑪蘭族／凱達格蘭族／道卡斯族／巴布拉族／大武壠族

• 個人名＋母名／父名

 

排灣族

• 個人名＋家屋名（如 Uliw Qaljupayare）
• 家屋名＋個人名（如 Ligalale Awu）

 

魯凱族

• 個人名＋家屋名（如 Amale Gadhu）

家屋名？跟氏族名有何不同？ 不同喔！一般來說，以魯凱族為例，通常只有家族中的長子可以繼承家屋名，而其他兄弟分家後，就不能繼承家屋名，要另取。  

卑南族／西拉雅族（新港社）

• 個人名＋家名（如 Sirogo Raera）

 

泰雅族／塞德克族／太魯閣族／噶哈巫族／洪雅族

• 個人名＋父名（如 Mona Rudo）

少數情形下，泰雅族的個人名後，可以跟著祖父或其他長輩的名字；例如父親是漢人，那麼這位混血的小孩要取族名時，就可以用「個人名＋外公名」的方式連。  

賽夏族

• 個人名＋父名＋氏族名（如 Tahas Tain Kaybaybaw）

 

布農族／邵族

• 個人名＋氏族名（如 Yohani Isqaqavut、Pajtabu Sinawanan）

 

鄒族

• 個人名＋e＋氏族名＋ne＋出生地（如 Voyʉ e Yakumangana ne Paayai）

 

達悟族

達悟族最歡樂了，一個人一生的名字，會跟著是否有小孩，有孫子，來冠上「兒孫」的名字：

• Si＋個人名（初生長嗣的名字，如 Si Maraos）
• Syaman＋長嗣名（長嗣父親的名字，如 Syaman Rapongan）
• Synan＋長嗣名（長嗣母親的名字，如 Synan Mavivo）
• Syapen＋長嗣名（長嗣祖父母的名字，如 Syapen Sorong）

由於 Si、Sya、Sy 這些達悟族名字的前綴，音有點像漢語的「謝」，所以很多達悟族朋友都姓「謝」，但這才不是他們真正的姓。 了解之後才知道，所以名作家夏曼‧藍波安（Syaman Rapongan）的名字，原來隱含的是「藍波安的爸爸」的意思；而謝永泉先生的爸爸夏本．樹容（Syapen Sorong），原來是「樹容的祖父」的含意！！！

原住民族，到底有沒有「姓」？

在很早很早以前，漢人是沒有「名」，只有「姓」。最早「姓」是源自部落的名稱或部落首領的名字。

所以，原住民朋友到底有沒有「姓」？這個問題，就要從「姓」的功用與來源來探討： 在很早很早以前，漢人是沒有「名」，只有「姓」。最早「姓」是源自部落的名稱或部落首領的名字，而且一開始小孩都是跟著媽媽姓，因為最早以前，漢族也是母系社會。有了姓，家族才知道誰可以通婚，誰不可以，這跟布農族的氏族名功用，是非常非常像的。 這樣看起來，某些族群如卑南族、西拉雅族的家名，還有賽夏族、布農族或邵族的氏族名，都跟「姓」有相同的用途，甚至在取漢姓時，也沿用了原來傳統氏族名稱。 例如當初取漢姓時，邵族的 Skatafatu（石頭）氏族就取了「石」作為漢姓，Stamarutaw（高）就取了「高」作為漢姓；賽夏族的話，Kaybaba:o’（住在高處的人）氏族就取了「高」作為漢姓，還有 Babai’（風）氏族取了漢姓「風」、Tanohila（太陽）氏族取了「日」做漢姓；甚至阿美族最有名的大氏族之一 Pacidal（太陽），就取了「陽」作為漢姓。 有時候，原住民族原本的氏族名意思和漢姓不同，但實際上是有關連的喔！ 例如台南新港社的西拉雅族的漢姓「機」取自原本族人家名 Tamavainikaki 的最後音節 -ki，同樣情形還有 Tamakovau「卯」、Tamaeolay「來」、Tamatiping「兵」、Tamapagowat「月」、Tamatapagik「宜」等等；邵族的氏族名 Sapit 也轉成發音類似的漢姓「筆」。  

從名字轉變而來的姓氏

道卡斯族以前跟其他族群一樣，採用「個人名＋母名／父名」這樣的親子連名制，後來後面連的父或母名，就變成姓氏了。

有些姓氏，則是由名字轉變過來的喔！ 這情況並非少見，例如大名鼎鼎的「麥當勞」MacDonald 是個愛爾蘭蓋爾人（Irish Gaelic）或蘇格蘭蓋爾人（Scottish Gaelic）的大姓，但它原本卻不是「姓氏」，而是「名字」喔！是爸爸的名字。 原來西歐的愛爾蘭蓋爾人、蘇格蘭蓋爾人，或是威爾斯人等凱爾特民族，原本採用的是和泰雅族、賽德克族一樣的父子聯名，例如 Cailean MacDhòmhnaill（= 英文的 Colin MacDonald）原本是「Dhòmhnaill 的兒子 Cailean」的意思（mac 是「兒子」的意思）；經過漫長的歲月，MacDonald 竟然變成一個家族的姓氏了！同是凱爾特民族的威爾斯人也是：以前一個村子，可能會有一堆人都姓 John（威爾斯語：Siôn），例如 David John、Ryan John、Stephen John…… 但他們其實都沒有關連，只是因為他們的爸爸剛好都叫 John = =…… 臺灣原住民族裡，也有這樣的情形。例如道卡斯族以前跟其他族群一樣，採用「個人名＋母名／父名」這樣的親子連名制，後來後面連的父或母名，就變成姓氏了。 [AdSense-A]

名字這件事，該怎麼問才對？

在冰島，爸爸如果叫 Jón Elinarsson，他兒子會叫 Ólafur Jónsson，意思是「Ólafur，Jón 的兒子」。

於是大家可能會問說，既然原住民族的命名方式千百種（其實也沒那麼多啦），那到底是要怎麼問才好啊啊啊啊啊？ 這麼說吧，如果是英文的話，或許可以問「What’s your surname? 」喔！ 在學校，英文老師都教我們說 surname 等於 family name，就是「姓氏」的意思。但其實這並不完全正確。在英文裡，family name 才等於中文的「姓氏」，指家族的姓。但 surname 則有可能是爸爸的名字啦、媽媽的名字啦，或甚至是綽號、小名。因此 surname 就很適合用來問那些沒有姓，但是會冠上父母親名字的民族了。像大部分台灣原住民、歐洲的冰島，和中東許多民族一樣。 例如在冰島，爸爸如果叫 Jón Elinarsson，他兒子會叫 Ólafur Jónsson，意思是「Ólafur，Jón 的兒子」；當然，他們偶爾也會冠上媽媽的名字。而這名字後面的第二個名字，就可以叫 surname。 若中文的話，我想最恰當的方式，就是「請問芳名？」就好啦，多簡單！  

原住民族名字那麼長，身分證是裝得下嗎？

讀了小編上面落落長的原住民族命名系統介紹，除了覺得名制這回事，真是太有學問以外，是否也會幫他們捏一把冷汗 ── 這報戶口要怎麼報啊？身分證裝得下嗎？ 根據小編訪問臺北市政府民政局相關承辦人員的結果，按規定，目前原住民族朋友能採用的名制有三種：

1. 純漢名
2. 傳統姓名（指用漢字將族名拼出來）與漢名並列
3. 傳統姓名與羅馬拼音並列

至於像達悟族朋友這樣，一生中會根據家人身分的不同，而更改許多次名字的情形，臺北市政府民政局的朋友也表示，因為各族傳統命名文化特性不同，只要是原住民族朋友有改傳統姓名的需求，都可以提出申請，並沒有次數的限制！── 但，如果是漢名的話，就只能改一次喔！ 最後是大家最關心的字數問題：民政局說，原本政府戶籍相關系統裡，無論是「傳統姓名」或「羅馬拼音」，所能接受的最多字元是 15 個字；經過今年（2014）初系統更新後，傳統姓名與羅馬拼音個別都已經能擴充到最多 50 個字了，就連鄒族「Voyʉ e Yakumangana ne Paayai」這樣的超長姓名也穩當啦！ 只是民政局方面也有請小編幫忙提醒族人朋友一下：就是證件上的確可以裝很多字，最多 50 個字（若採用「傳統姓名與羅馬拼音並列」，那可能會多達 100 個字……）；但，欄位空間就是這麼大，所以字數越多，字體就會越小，這是必要之惡，請族人朋友可以體諒……（畢竟身分證就那麼小咩）   以上，小編舉那麼多中外的例子，無非是想要分享一下，其實大多數人一直習以為常的文化慣習，例如「姓氏」這個觀念，對於世界上很多民族來說，並非習以為常的事。我們既然都能用心了解並學習外國人的文化，一定更能夠去體會臺灣真正主人所擁有的多元文化之美，是吧是吧！ （然後那個，請大家多多支持平埔族群正名啦！小編認識很多還沒正名的朋友都還有祖先留下來的名字，卻都不能在身分證上登記傳統姓名或羅馬拼音，很苦惱啊啊啊）  

註

• 巴奈：阿美語 Panay，是阿美族常見的女性名字，意思是「稻穗」。

 

參考資料

• 〈清代噶瑪蘭族名制初探〉，李信成，2010 年。
• 〈臺灣原住民命名文化〉，Wikipedia。
• 〈漢姓〉，Wikipedia。
• 〈淺談台灣原住民命名之文化〉，思嘎亞‧曦谷，2006 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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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來源：《Mata‧Taiwan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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